[靖苏] 谁令白衣送酒 55-子非鱼

不留生前身后名（1）

在伏击点前方一箭之遥，早已搭建好一座军帐。
持符监军苏哲摘去头盔，露出清雅俊美的容颜，眉头唇角曲线冷硬，端坐在大帐中的正位，黎纲、甄平侍立两侧。
等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聂锋、夏冬带着叶护长老等三人走了进来。林殊站起身微微颔首一笑，神情斯文有礼：“叶护长老，请这边坐。”

叶护长老已脱去战甲头盔，露出雪白的鬓发和胡须，眼窝深陷，目光深邃明亮。
他首先问道：“苏监军在此地设伏，射杀我玄甲部主帅，是何用意？”

“莫非你们不知道此地是大梁国土？”林殊冷冷一笑，反问道：“以此人一条性命换得你们全族平安，难道不是桩大大的好事？”
长老目光灼灼看着正位端坐的年轻人：“这么说监军大人能做主放我们玄部一条生路？”
“不错。”
“监军大人就不怕我们为主帅报仇吗？”长老问道。

“报仇？”林殊脸上现出讥讽的笑意，“玄甲部本是西域赫赫威名的秘族，现在却苟安一隅，为大渝这样的无赖国家为虎作伥。你部主帅置部族的声名，全族人的性命，武安战神的声誉于不顾，心存妄悖，意图夺取本就不属于你们的东西。他有何资格做秘族头领？你们若真的有意要为他报仇，那便当我识人不明，枉把你们这群人当成武安妃的家乡故人。”

长老面色一变：“武安战神是我秘族王子不假，大梁天下有他一半的功绩不假，如今他的后人也是我们秘族的血脉被冤屈屠戮也不假。我玄甲部出兵为武安后人正名雪恨，乃光明正大之举。”

林殊凛然的目光从长老脸上掠过：“十三年前，你们陷害的赤焰主帅林燮和祁王，便是与你们同宗同源的武安之后。光明正大的手段无法战胜赤焰军，便以阴谋诡谲手段令大梁自毁长城。这究竟是为武安战神正名，还是给他丢脸？武安皇妃当年不争权，不夺位，为后世留下清平世界万里山河，这才是传扬后世的风骨和丹心。而你们的行为不但不能为他正名，反而为武安和他的后人抹上了无法洗雪的污名！”

长老神色凝重，慢慢开口道：“监军所说不假，赤焰军林燮被害，确实令我全族人痛悔不已。但半壁江山可以不要，同宗同族的武安后人，却不能不救。那是我族王室传人。”

林殊听罢目光略柔和了些，词锋却更加犀利：“偏安于大渝的小小封地，为贪婪无耻的大渝军队挟制。请问叶护长老，你们又凭什么去拯救武安后人，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地下的武安王子？”

叶护长老被驳斥地无言以对，林殊继续道：“如今大梁，已为林帅和赤焰军平反。监国太子早已有意为武安血脉正名昭雪，皇太孙也是武安后人。若真如长老所言，玄甲部本应与大梁交好合作，而不是和大梁的仇敌联合为虎作伥吧！武安战神若今日活着，也不会赞同你们的做法。”

叶护长老起身向林殊行了一礼：“监军所言极是。您对武安血脉和我部族如此了解，令人佩服，敢问您是否与武安后人有联络？”

林殊略沉吟了一下，开口说了一句梵语，听到这句话，叶护长老和另外两位玄甲副帅都惊异地站了起来。

林殊接着道：“不错，我便是赤焰主帅林燮之子林殊，也是武安战神的血脉传人。”从怀中取出太子玉牌，一边展示给他们看一边说，“这是临行前，当朝监国太子给我的玉牌。我对你们说的话即代表了太子的意见，也代表大梁国的态度。”

“西域秘族与大梁有武安战神这个纽带，本该世代友好，精诚合作。我想这也是武安战神的心愿。叶护长老对此有何看法？”

老人的表情有些复杂：“林殊将军所言，令我羞愧难当。本当从命，只是我们全族在西域的圣地已失，在大渝境内只有小小的封地。若大梁愿赐封地与我们当然好，只是全族依然是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更何况我部族为马上民族，战神后人，习惯驰骋于戈壁广漠，反而过不惯山温水软的江南生活。”

叶护长老说出这样一番发自肺腑的话，显然是把林殊当做了极信任之人。

林殊听罢温和地说：“叶护长老的忧虑，林殊也考虑过。长老可能也知道我大梁军队已越过黄河，逐敌三百里。不出几日大渝便会递交降书，重新议定边界。如果你们愿意真心归附大梁，黄河以北三百里将作为大梁给予西域秘族的封地，筑城三座，由你们来镇守。一则，这里戈壁广漠与我们西域家乡的地貌类似；二则，可以在这里休养生息保留自己的血脉种族；三则，西域秘族与大梁既是血脉至亲，又是战略同盟。由武安同宗之人驻守大梁北境，北境必安。这样的话，武安血脉的冤屈定能昭雪。长老以为这个方案如何？”

叶护长老便回头与两位副首领低声商谈了几句，三人同时站起来走到大帐正中间，向林殊行礼致意。
长老道：“林殊将军所提方案，为我部族为武安后人为大梁百姓都考虑的很周到。西域玄甲部愿意全族归附大梁，镇守北境三城。”

林殊听罢站起身，走到长老跟前，亲自将叶护长老扶起来：“如此，林殊也替大梁北境百姓感谢长老。”

“林殊将军的战功谋略都令我等心悦诚服，您又是我们秘族王室传人。我等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林少帅能助我族重兴王室，我等愿世世代代效忠于林将军和您的后人。”叶护长老说罢，三个人一共跪倒在地。

林殊欲将他扶起，叶护长老却俯首不语，静待答复。

林殊不再勉强他们，缓缓道：“林殊虽为西域秘族后人，但首先是梁人。十三年前我为赤焰少帅，现在只是一介白衣，蒙太子殿下不弃，破格提升为持符监军。此次出征只愿能消弥国仇家恨，保全大梁版图，免除百姓战乱之苦，别无他求。”

“林将军请勿推辞，我们并非要将您拴在苦寒之地，您即便做了我们的王也是自由之身，有时间便过来巡查一下就是了。”叶护长老身边的两位副帅也劝说道。

林殊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刚烈决绝之态，他曼声吟道：“人寿有几何？河清安可俟？焉得圣人出，大同传万世。若能酬夙愿，何必作王侯？”❶
“长老，请恕林殊不能从命。”

他再次伸出双手将叶护长老搀扶起来，却被长老反手抓住了手腕。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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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武安后裔一点私设：
武安后人和武安血脉是有区别的。
武安妃的后裔都可以称为武安后人，武安后人中男子且可以生子为武安血脉。
因此祁王、庭生都可以称为武安后人，林殊则拥有武安血脉。

❶引用自梁羽生《萍踪侠影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