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他年江左仰遗风,会有白衣来送酒

【靖苏】谁令白衣送酒 2

苏兄在靖王府遇到自己的战马,重骑飞电送归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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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酒醒何处 (上)

 
 

萧景琰看着梅长苏带些恶狠狠的笑容,觉得既可笑又可爱。

这个人是醉的不会掩饰表情了!

 
 

梅长苏并不认为自己醉了,只是胸口越发燥热,这种感觉是身中火寒毒之后十几年间从来没有过的。

他扶着案几站了起来,看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半个白色的月亮挂在中天。

萧景琰忙也起身,道:“不如我陪先生到外面走走,重阳节不登高散散步也好!”

 
 

靖王拿过梅长苏的狐裘披风帮他披上系好,梅长苏也不拒绝,只说了句:“有劳殿下。”

二人从静寂无人的后院走出来,列战英不知何时起跟在他们身后。

 
 

靖王府的庭院在整个金陵也是独一无二的,这独特不在其美而在其大,不在其雅而在其空。

后院极小,只栽种了一些梅花,前院几乎占据了府邸的所有地盘,开阔疏旷,可跑马、可演兵、可比武、可射箭,只是无花可赏、无景可观。

 
 

虽然只是半轮明月,却也将演武场的各个角落照得分明。

佳节之夜,将士们大多归省,演武场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身影慢慢踱了进来。

秋风萧瑟,梅长苏的长发和斗篷迎风飘舞。

靖王担心他身体受不住寒凉,拉起梅长苏一只手问道:“先生要是觉得冷,让战英拿个手炉过来吧?”

梅长苏被冷风一吹,头脑清醒许多,他皱了皱眉抽回手道:

“殿下府中炭盆都没有,还能找到手炉?”

列战英忙说:“前一阵整理府中物资竟然找到几个,殿下说拿出来备用。”

梅长苏瞟了一眼靖王,道:

“不妨,今夜倒不觉得冷,许是娘娘赐的酒和点心有御寒奇效吧。”

靖王也觉得他的手不似以往冰凉彻骨,看他在月色下长身玉立潇洒出尘,半点也无瑟缩之态,便不再勉强。

 
 

十三年后,林殊又站在了靖王府的演武场中心。楼阁依旧人非昨。

当年的箭靶还在,可是我再也无法弯弓搭箭。

梅长苏在心中叹自己英雄气短,转头看一眼萧景琰,岁月将耿直少年变成了沉稳的将军,只是这位将军今晚似乎特别喜欢握自己的手。

 

忽然从院墙处传来战马的嘶鸣,在空寂的院落里回响,听起来格外悲凉。

列战英上前一步对靖王低语说:“飞电这几天都没有进食,惊帆也没了精神,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靖王看了一眼梅长苏,略有些迟疑:

“飞电与惊帆是两匹退役的战马,上过沙场立过战功算得上我的老战友。先生是否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梅长苏道:“血战沙场保国护民的忠义之騟,苏某当去致敬。”

 
 

飞电和惊帆是靖王府最老的两匹马,它们都超过了二十岁。作为战马,已是高寿。

“惊帆”年轻时是一匹英俊的黑马,大皇兄萧景禹送给七皇子十五岁生日的贺礼。

当林殊第一次看到萧景琰骑着黑骏马向自己飞驰而来时,四周旌旗烈烈,而自己的头发都飘起来了。

于是他冲着萧景琰大喊:“驰骤烈风举帆之疾,此马必是惊帆”。

萧景琰立刻就同意用“惊帆”这个名字,但他坚决不同意林殊骑走他的惊帆,不管林殊怎么闹怎么跟他赌气。

林殊闹了一阵不见效就丢开了手,说:“我林少帅,银袍将军,其实最喜欢的是白马。”

没多久,十三岁的林殊获皇帝御赐大宛良驹照夜狮子。可是照夜狮子只臣服于亲手驯服它的人,林帅发话:“你要是自己驯服不了,就只能让别人骑走这匹马了。”

林殊的第一次驯马过程极其狼狈,萧景琰却只能在一边看着,看着那一人一马从开始抱在一起在泥地上打滚,到后来如疾风似闪电在院子里窜来窜去。

他只帮忙做了一件事,就是给照夜狮子起名“飞电”。

飞电跟着林殊征战四年战功无数。出征大渝前夕,飞电有一只蹄子受伤,林殊把它就寄放在靖王府养伤。

临出发前,林殊跟萧景琰交代,“每天都得遛遛飞电,要不然它会闷疯的。”

萧景琰第一天亲自帮林殊遛马,刚飞身上马就被掀了下来。

飞电是认主人的,自从林殊走了,再也没有人能骑在它的背上。就连萧景琰也不能。

它一直在等着主人归来,这一等就是十三年。

惊帆已经退役,靖王命人把它和飞电养在一起作伴儿。

他没事的时候,会把惊帆和飞电一起牵出来,在演武场上骑上几圈。

飞电有时会跟着惊帆跑,有时走几圈就自己回到马厩。

作为战马,惊帆度过了波澜壮阔的战场生涯,而飞电最美好的年华都在等待中虚耗,如果它不是那么执着等待旧主人,也许还能重回战场建功立业,毕竟它是一匹曾经穿云腾雾的惊世名马。

萧景琰每每想到飞电,就会联想到自己。如果不是执着于祁王兄、林帅的冤案,他又何至于被皇帝排挤冷落十三年呢?

如果说惊帆是自己的战友,飞电倒像自己的知己。

马犹如此,人何以堪?

 
 

 

梅长苏和萧景琰慢慢走向马厩,列战英已将飞电和惊帆都牵了出来。

飞电的精神不太好,出来走了几步就卧倒在地上,鼻息有些急促。

萧景琰快步来到飞电跟前单腿跪下,轻轻唤着“飞电”的名字,抚摸它不再光滑闪亮的鬃毛。

飞电低着头,打了个响鼻作为回应,懒洋洋垂下头不再理他。

萧景琰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惊帆身边。马儿立刻亲热得蹭着主人的臂膀,示意主人赶快上马。靖王有一阵子没来遛马,惊帆想念驰骋的感觉了。

萧景琰回头冲着梅长苏,列战英二人道:“我失陪片刻就回来。战英好生招呼苏先生。”

他飞身上马,一夹马腹,只见一道黑影奔了出去。

 

梅长苏一直站在一丈开外,听战英给他介绍这两匹马与靖王的过往渊源。

见靖王骑着惊帆跑远了,梅长苏上前来到卧在土地上的飞电身边,俯身跪下伸出双手去抚摸马头。

列战英忙说:“先生,此马性子刚烈,虽然现在体弱有病,恐怕性子起来会伤到您。还是不要靠近。”

梅长苏道:“列将军放心,我曾研习过《马经》,知道如何驯马,对马语也略通一二。”

他不断抚摸飞电的耳朵,颈部的鬃毛,鼻子的侧面,把脸贴在飞电的眼睛上,最后竟然凑到马耳边喃喃低语。

飞电耷拉在地面的头抬了起来,向天嘶鸣了一声。它伸出舌头舔了舔梅长苏的手,又把头贴在他怀里不住摩挲,在他颈边喷着鼻息,好像遇到了最亲切熟悉的故人。

接着两只前蹄折起,身形耸动,回头用牙齿去咬梅长苏衣衫的袖子。

 

列战英站在一边看得既惊讶又佩服:苏先生不但能收服怪兽,还能降服烈马,怪不得殿下对他言听计从。

 

梅长苏拍拍马头弯腰起身,掀起长衫下摆,伸腿便跨坐在飞电身上,飞电身形往上一耸四蹄蹬地,虽然有些艰难还是歪歪斜斜站了起来。几天没有进食进水的飞电,其实已是弥留之际,它有些踉跄蹒跚着勉力往前走了几步。

 

列战英回过神来大吃一惊,纵身向前欲将马头拦住,口中大喊:“此马性烈,没有马鞍,先生快下马。”

此刻飞电已经稳住身形,电光火石之间,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掠过列战英,四蹄催开蹬云逐雾向演武场中心飞驰而去。

 

梅长苏压低身体伏在马背上,双手搂住飞电的脖子,两腿夹紧马腹。这正是当年驯服飞电之后,尚未给它配上马鞍时的骑姿。飞电终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等到了主人,压抑十三年的愤懑和委屈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而梅长苏心中那团压抑了一晚上的烈火也终于熊熊燃烧起来。

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似乎回来了,驰骋沙场的那个林殊又回来了。

他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他看到旌旗烈焰沙场漫起狼烟,他把脸埋在飞电的不再柔顺的颈鬃里,贪婪地吸取旧时的味道。

 
 

萧景琰骑着惊帆在演武场不紧不慢跑了几圈,正准备拨转马头返回。

忽见一匹白马向着这边飞驰而来,看不清马上何人,只见马背上扬起一片青色披风。

那马瞬间掠过自己身边,消失在腾起的尘土中。

“难道是飞电,苏先生?!”靖王脸色惨白,难以置信。

列战英已经大步奔了过来,口中大喊:“苏先生在飞电身上——”

萧景琰立刻催马去追赶飞电,惊帆毕竟也是可与飞电媲美的名马,而飞电又是油尽灯枯之际,速度渐渐慢下来。

萧景琰骑着惊帆很快就追上了飞电,二马并辔而行。

“苏先生,你怎么样”,靖王看见梅长苏伏在马背上一动不动,拨马靠近准备把梅长苏抱过来。

飞电此时已力竭,马失前蹄,向下一跪,梅长苏死死搂住马脖子,一人一马轰然倒地滚在一处。

 

萧景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奔上前查看。

梅长苏俯倒于马背侧面一只手臂被飞电压在身下,晕了过去。飞电口鼻冒出白沫,已经一动不动了。

列战英赶上前来面若死灰,声音发颤:“苏先生如何了?属下,属下失职。”

 
 

萧景琰把梅长苏的手臂从飞电脖子下面拉出来,将整个人抱在怀里,右手按在胸口,输出真气帮他护住心脉。

片刻之后,他轻轻拍打梅长苏的脸庞,口中呼唤着:“苏先生,苏先生。醒醒。”

梅长苏羽睫微微颤动几下,睁开了眼睛。

 
 

贯穿梅长苏少年时代的骑射生涯早已将驰马动作和经验印进了他的骨子里,梅长苏预感到了飞电要力竭倒地,那个瞬间他搂紧了飞电的脖子身体顺势跟着翻转,是以并未受伤,但纵马飞奔也耗尽了他全部体力。

靠在靖王怀里勉力挣扎了几下,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连扶着靖王的手臂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他深深喘息了几下,对靖王道:

“殿下,不要责怪列将军,是我大意了。”

靖王又急又怒:“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没事。飞电,飞电怎样了?”

列战英赶忙上前查看飞电的状况,一抬眼正看到靖王侧身询问的表情。列战英轻轻摇了摇头。

靖王看着气息微弱的梅长苏,声音低沉地说:“飞电已经去了。”

梅长苏早已猜到,颤巍巍地说:“抱歉,怪我”说到这里哽了一下,

“麻烦列将军帮飞电料理一下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靖王将梅长苏抱进后院自己的卧室,放在自床上。

梅长苏面色苍白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又昏了过去。

靖王急得在一边搓手,自己府中的军医大夫才真是蒙古大夫,还是把苏先生从密道送过去稳妥些,晏大夫脾气大但是医术高明。

想到这里,他扯过一床被子把梅长苏裹了起来,正准备一把抱起,梅长苏又睁开了眼睛: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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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驰骤烈风举帆之疾——《古今注》:曹今有名马名惊帆,言其驰骤烈风举帆之疾也。

林殊觉得景琰的马飞驰起来带起的风也差不多能开帆船,所以激动地掉书袋。他觉得这匹马就是惊帆转世。

 

谢谢!

 

0-1  多情总被无情恼(上

0-2  多情总被无情恼(下)

1.  谁令白衣送酒

2.  今宵酒醒何处(上)

3.  今宵酒醒何处(下)

【番外】宗主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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