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08
“你终于承认了……”萧景琰深深凝视这陌生又熟悉的面孔，“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句话令梅长苏霎时间清醒过来，他的目光转向壁上斩断的绳索，看着地面滚落的铃铛，铜铃落地的脆响犹在耳畔，他的目光恢复了清冷。
推开萧景琰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梅长苏再次屈膝跪倒：
“苏某无能，不能劝服殿下，只能以林殊的身份来劝服你。罪臣林殊拜见靖王殿下！”
萧景琰无数次想象与小殊重逢的场景，却从未想到会是刀剑相向后的君友臣恭。
他心头激荡着失落与怒意：“小殊，你在我面前，何必如此？我既知是你，又怎会怀疑你相救卫铮的诚意，又怎么会不听你的劝诫！”
梅长苏并不理会萧景琰伸出来搀扶自己的双手：“殿下，当年的林殊已经死了，重回金陵的只有梅长苏。”
“小殊，你是在怪我吗？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夺嫡之路已无归途，若殿下识人只靠旧情，不问人心，七万赤焰将士与祁王兄的冤屈何日能昭雪？”
“你这是何意？你明明知道我日日思念你，你告诉所有人偏只瞒着我一个，现在又怪我认不出你！”萧景琰也“扑通”一声跪在梅长苏面前，揽住他的双臂。
“殿下！”
“殿什么下！你故意这样，就是气我没有早点认出你！林殊什么性子，你以为我都忘了？受一点委屈就暴跳如雷，现在我也给你跪了，我们扯平了！不要再装成苏先生气我……”
梅长苏被他抓住双肩，气得无言以对，只能苦笑：“我不是装成梅长苏，我已经做了十三年的梅长苏了。”
“你愿意做苏先生也行，只是这地上寒凉，你的身子经不住……”萧景琰展臂便将梅长苏搂在怀里。
梅长苏用力推开：“殿下自重！你我君臣之别……”
“你为我连孩儿都生了几个，还要我怎么自重？”萧景琰也要被怄得笑起来。
“那些事情究竟为何发生，原因尚且不明。男人产子、男子为后，何等荒谬！”
萧景琰红了眼圈：“先生以为你我共同经历的那些，只不过是无意义的幻象！难道你不想见到那一世里辛苦生下的孩儿？你不想知道大梁唯一一对恩爱的帝后是谁？庄生梦蝶，何为真何为幻？”
“景琰，你我现在所处的大梁才是现实。一对恩爱的琰帝梅后！你以为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吗？”
“即便是当年的萧景琰和林殊，总角之交、耳鬓厮磨，可有一丝逾越之举？殿下当年如霁月清风，光明磊落，今日又何苦为了那些莫名的幻象，陷入毫无意义的遐思！难道殿下平素心里，也会想对林殊，对梅长苏做这样荒唐的事情吗？！”
萧景琰怔怔看着怀里侃侃而谈的梅长苏，神情悲怆，“你不相信那里发生的事情？”
“我不信！”
“你若不信，为何承认自己是林殊？”
梅长苏一时语塞，气血上涌，剧烈咳喘起来。萧景琰帮他抚着后背，心痛难过之下不忍继续逼问。
“现在局势危如累卵，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更不能让夏江现在就发觉我是林殊……”
“夏江怎么会知道你是林殊？你可是在幻境遇到了他？”
梅长苏未置可否：“殿下与林殊的关系，即便没有梅岭惊变，也只能是君臣。在这个大梁，我只愿奉你为主君，望殿下也这般对我。营救卫铮之事，待我回去慢慢筹谋……”
梅长苏挣脱了萧景琰的臂膀，扶着地道阴冷的墙壁，缓缓往回走去。
他不敢也不忍回头多看一眼。
为何承认自己是林殊？
如果将来有一天，这秘密必然被你发现，不如现在就由我告诉你。虽然知道人死之后再无知觉，我却舍不得留你独自受这样的苦。可为什么偏偏只有你，要难过成这个样子呢？！
梅长苏心痛如割，水色模糊了双眸，等他再次看清地面时，潮湿的方砖变成了大块青石板。
他步履轻快，胸口的闷窒一扫而空，阳光洒在银衣薄甲上熠熠生辉，抬头便看到“靖王府”崭新的匾额。
他看到萧景琰从门廊下跑了出来，那是十九岁的景琰，他最好的朋友——他知道——那也是三十三岁的景琰，他挚爱的人。
“景琰，明天你就要去东海练兵了。我们要很久很久才能见面！”梅长苏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他忽然明白了，这是他曾生活过的大梁。是他的过去，也是他的开始，是他与景琰离别的时刻，也是他们重逢的时刻。
“听说东海有很多大珍珠，你给我弄些当弹珠玩！要鸡蛋那么大的。”林殊的笑容如当日那个午后一般灿烂，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鸡蛋的大小。
“别逗了，哪有那么大的珍珠！”萧景琰拉着他的手，把他堵在了影壁后。
“那就鸽子蛋那么大的吧！”林殊嘴角翘起似笑非笑，继续说着自己的台词。
在知晓所处时空的那一瞬，他本想立刻去找母亲、父帅和祁王兄，去揭穿阴谋挽回悲剧。可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甚至无法将自己的记忆留下，也不知何时就会离开。
他身处其中，却如同过客。他借用过去的身体，说着过去的话，眼看着时间流逝而无能为力。
林殊凝视着景琰，明亮清澈的眼里涌出大滴的泪。
萧景琰用手臂和身体把他禁锢在墙边，银甲撞在影壁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低下头毫不犹豫吻上了林殊柔软的双唇。他用十九岁的身体，三十三年的阅历去吻着十七岁的林殊，三十一岁的梅长苏，这是他们的初吻。
“不，我们当年没有这样。”林殊气喘吁吁地回应。
“可我想这样！我想一直这样吻你，直到我们一起回去……”
这样，即将到来的长久分别便不会那么难熬——还有相爱的回忆，甜美的表白，而不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这样，当他们各自孑然一身时，也会相信那个儿女绕膝的世界存在；当他们云泥殊途时，也会相信帝琰梅后比肩而立的世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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