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他年江左仰遗风,会有白衣来送酒

【苏宅雅事74】 尔汝歌 【靖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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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尔汝歌 

 

府前街是一条东西走向的长街,曾经是金陵贵胄云集的区域,炙手可热的祁王府,烜赫一时的言侯府,还有皇长子亲自为萧景琰选址的靖王府都坐落于此。

自祁王倾覆言侯没落靖王失势,这条街也随之沉沦了十数年,直到萧景琰入主东宫。

先帝驾崩后,太子并未登基而是尊遗诏任摄政亲王,又搬回了靖王府。

大梁定制中并无摄政王府邸规制,萧景琰从东宫搬回靖王府后也未加修葺扩建。后来梅长苏将两府后院之间的空地买下来,围了院墙,开了便门,算是两府合一,靖王府和苏宅的牌匾依然如故。

随着政务的日益繁忙,靖王府门前日渐拥挤,常常到了午夜时分还是车水马龙,进出不断。这些人中大部分是商讨国是奏禀政务,因苏宅门禁森严,曲线往靖王府拜访梅郎、求做门客者也大有人在……

萧景琰本就疏于应酬,这下更不胜其烦,偏梅长苏平日都替他想得周详,逢这类应酬却坚决不肯出面。

 

这日萧景琰打发走最后一批访客,回到卧房已近亥时,梅长苏不在房间里,想来是被孩子们缠住在苏宅安歇了。

萧景琰有些失望。

因苏宅幽静靖王府人员混杂,梅长苏和孩子们的日常起居大多在苏宅。两人卧室有密道相连,并没有明定哪边是主卧,为了方便景琰上朝,只要不是休沐日梅长苏总会来靖王卧房休息。

然而,梅长苏一连三日都没有过来了。

 

数日前蔺晨带着飞流来京城,正逢萧景琰生辰,苏宅摆了家宴庆贺。席间猜枚行令,梅长苏敬酒随口道:“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

蔺晨笑嘻嘻凑到梅长苏耳边:“前两句呢!”梅长苏分明是听到了,却跟飞流玩闹起来。这一幕让旁观的萧景琰看个正着。

蔺晨走后,萧景琰有意把话题把酒令上引,梅长苏则有意无意回避,景琰见他不愿意提此事也不追问。

那日家宴上行的酒令是《尔汝歌》,蔺晨提到的前面两句词是“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

 

萧景琰心中一直对当年未能早些认出林殊耿耿于怀,如今又自愧把出可为将入可为相的经世奇才留在家中“相夫教子”。

早些时候两人也谈过此事,梅长苏诚恳表态自己是心甘情愿退居幕后——“况且答应过先帝——永不入朝堂。即便没有过此番承诺,我也真是累了。殿下就让我歇歇做个闲人吧。”梅长苏难得一副少年时撒娇耍赖的模样,萧景琰只得依着他了。

 

“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

最亲近之人渐行渐远,最信任之人终成陌路——这是萧景琰不为人知的噩梦——

长苏回来又走了,殿门关闭,唯留一人枯坐于庙堂。

 

作为谋士的梅长苏曾不止一次对他说: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萧景琰拿不准如今的他是否还这样想。亦或者,自己都对先帝心存怨怼,何况是他。

 

在院子里练了两趟拳,身上微微出汗,萧景琰径自更衣洗漱,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单身靖王的时候。上榻展开被子拉在身上,忽然发觉被子这样宽大,床铺更是宽敞,随意翻滚也不怕惊着身边的人。

这样睡起来好像更舒服。萧景琰翻身把被子团成团抱在怀里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他忽地坐了起来,把榻上的被子一卷夹在腋下,走向密室暗门。

萧景琰大步流星便穿过了密道,正要拉铃,却发现暗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转过屏风,来到帷帐前,正看到梅长苏倚着方枕和衣而卧,手中一卷书滑落在地,发簪已经取下,乌发散在枕上。

灯芯不知已燃了多久,攒了一长段,不时发出噼啪的轻响声。萧景琰放下被子,拿起剪刀欲剪掉烛芯,又看窗外月色正好,干脆熄了灯,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合目安眠的梅长苏。

 

经过两三年的将养,终于能看到他脸颊丰润起来,睡着了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心事重重噩梦不断。忽然那人抬手虚握了一把,萧景琰忙把手伸过去,让他握住。梅长苏半睁了眼,睡意朦胧语音软糯:“景琰……还不睡啊……”下意识翻身给他让出位置,景琰顺势躺下,从背后搂住了那人的腰。霎时间,困意袭来不可抑制,鼾声大作。

 

 

一夜无话,萧景琰难得睡了个懒觉,直到日上三竿才睁眼。往常景琰要上朝,都是自己轻手轻脚先起床,今日睁眼便看见梅长苏穿着齐整坐在书案前写字。

“殿下好睡啊!”梅长苏听到响动便放下笔,“靖王府上本来就没闲钱,还把被子搬过来。苏宅可不差你这点嫁妆……”

“还不是怕你赶我走,今晚没有借口过来睡,”萧景琰把被子掀开一半,“过来,陪我躺一会儿……”

“懒鬼,再不起来宝儿、潼儿要过来请安了!”梅长苏还是走到榻边坐下,“怎么睡的这么沉,这几天累了吧。”

萧景琰捉住梅长苏的手臂略用力把他拉倒,睡眼惺忪,口齿不太清晰,倒像少年人撒娇似的:“你不过去,我怎么睡得好!”

两人面对面躺在枕上,梅长苏眨眨眼:“飞流好容易来金陵,这几日便多陪他些时!”

“蔺晨不是已经走了吗?”萧景琰愣了,“没带飞流?”

“蔺晨要去灵隐寺住几天,回来再接飞流一起回琅琊阁。”

“我竟然不知道,还以为又做错了什么,让你嫌弃……”

“怪我?我没有过去,你就不会过来?”梅长苏哭笑不得,“天天给你留着暗门,我还以为……”

“你以为如何?”

“没什么?”

“快说!”萧景琰一把将他搂紧,脸快要凑到一起。

梅长苏皱眉:“以为你吃蔺晨的醋呗。快起来洗漱,臭烘烘的……”

“还说不是嫌弃?从前你一个月不洗,我也不嫌你臭!”萧景琰故意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哈气。

“我何曾一个月不洗,再说就算我一个月不洗也比你干净。”梅长苏掩鼻,一脸嫌弃。

“我要不催林少帅洗澡,脏得像个泥猴也敢往床上躺。”

“那是自然,又不是我的床,有何不敢?”想起少年时行军扎营的旧事,二人都笑起来。

 

“这就叫现世报,三日不洗澡也要上宗主的床!”萧景琰一翻身压在梅长苏身上。

梅长苏平躺着,掀开景琰的睡衣在腰上掐了一把:“我不过去睡,你便不洗澡么?”

“你不在,洗那么干净有何用处!”萧景琰理直气壮。

 

“好了,我陪你去洗。今日让黎刚带飞流和孩子们出去玩,我给殿下讲讲南人民风……?”

“男风?这个我懂,还用你讲?”说罢探手往下摸。

“滚!”梅长苏抬脚踢他,“你这脑子里只有男女吗?”

“好容易休沐,卿卿要累死我么?”萧景琰没好气,长腿一合压住长苏的腿,探头吻住长苏的嘴,“ 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谁管他南蛮北狄……”

“洗完澡再……殿下!”

“老房子着火……来不及了!”

 

好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萧景琰随手披上梅长苏常穿的素布长衫,“南人什么民风?”

“桌上便有,自己看!”

景琰走到案前,正看到梅长苏新作《尔汝歌》。

 “昔汝为手足,今汝结连理,同饮一觞酒,共汝寿万春。”

 注:

1  摘自《世说新语》
晋武帝问孙皓:“闻南人好作尔汝歌,颇能为不?”皓正饮酒,因举觞劝帝而言曰:“昔与汝为邻,今与汝为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寿万春!”帝悔之。

这里晋武帝司马炎以一个战胜者的国君身份,让一个亡国之君、阶下囚孙皓来作《尔汝歌》,想以此来加以戏弄。没想到才思敏捷、不甘受辱的孙皓,出口成章,一连用了四个“汝”字来加以回敬,真所谓“圣人非所与熙也”,武帝自讨了个没趣,深以为悔。

因为古代“汝”并非敬语,正式用“君”,亲密点“卿”,孙皓连用了四个“汝”。按理说,他应该对皇上用“圣上”这类词语称呼。他就借机发挥,反正是你让我作尔汝歌的,那我就称你“汝”,以示反抗。

2   萧景琰对于曾将梅长苏作为普通谋臣对待,心有愧意。是以对这首尔汝歌的内容,比较敏感。梅长苏后来察觉到,便新写了一首尔汝歌,表明心意。

阅读理解:

1. 梅长苏知道景琰为何别扭吗?

谁令白衣送酒  (完结)

齐人之福之日月蛊   (完结)

苏宅雅事   (白衣送酒番外集,独立成篇,更新中)

《七循》索引  (待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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