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他年江左仰遗风,会有白衣来送酒

[靖苏] 谁令白衣送酒 [图文版] 59

行至水穷 坐看云起  

一日一夜的煎熬,将萧景琰的耐性消磨殆尽。

回到东宫,他独自坐在长信殿外的长廊下,心中又是焦躁又是恼怒又是失落又是恐惧,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最终化为不可抑制的愤怒。

他猛然跳起,命人将蒙挚立刻“请到东宫”。

蒙挚自回金陵之后,萧景琰还没有单独召见过他,在朝堂上也尽量避免与蒙挚的眼神相对视。蒙挚也大概明白摄政王为何不愿见自己,自己又何尝愿意回想那痛断肝肠的诀别。

来传召的人早早提醒他摄政王殿下在发脾气,当他走进长信殿,看到两眼布满血丝,怒气冲天的萧景琰,还是大吃一惊。

摄政王丝毫不顾及身份地位和风度,张口就问:
“小殊他在哪里?”

蒙挚一愣,忽然回过神来,除了小殊,萧景琰还能为谁失态至此?

“他病逝于梅岭,小殊,他已经殉国了。”

“他死了!是否你亲眼所见?”萧景琰忽然上前抓住蒙挚的衣襟,“是不是他又和你一起欺瞒于我?!”

大梁第一高手既不挣扎也不反抗:“我按照小殊的安排逐敌至黄河北岸,等我返回梅岭,见到小殊,那时小殊已在弥留之际。”

“弥留之际?你怎知他快要死了?”萧景琰恶狠狠地瞪着蒙挚吼道。

蒙挚没有理会萧景琰的无理取闹:“末将亲自查验了心跳脉搏,亲手将小殊的遗体装入棺椁,次日全军将士执甲相送。” 蒙挚的眼中终于漫上的泪水。

萧景琰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松开手,颓然坐下,双手扶着额头,低声问:“他最后的时刻,难受吗?”

“小殊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咳嗽没有吐血,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一样。”

萧景琰仿佛看到梅长苏苍白消瘦安然睡着的面庞就在眼前,他闭了闭眼,声音嘶哑:
“他最后有何遗言?”

“他说想跟血脉故人一起回归故园,他自愿让秘族把他的遗体带去拂云寺。”蒙挚的声音也在微微发抖,“让我们不要阻拦。”拂云寺城是秘族在大渝原来的封地,如今已归于大梁北境三城的中城。

听到这里,萧景琰心如刀割:“再没有留下别的话吗?”

“临走之前,小殊念了一声宝儿。”

“宝儿?”萧景琰茫然地抬起头,忽然想起了宝儿,“小殊见到宝儿了?”

“当时蔺少阁主把宝儿从琅琊阁带了过去,小殊见了孩子一面,听说小殊还抱了宝儿。可是,最后……”蒙挚的声音忽然哽咽断续起来,“最后,小殊让飞流带着宝儿出去了,想是怕吓着孩子们。”

“让飞流带着宝儿出去了……”萧景琰低声重复这几个字,他岂能不知小殊心中有多想宝儿。小殊受尽苦楚生下的孩子,为了翻案、为了出征,只留在身边呆了三天。若不是思念至极,怎么会让蔺晨把宝儿带到梅岭呢?可是临终前,也只见了一面,怕自己的样子吓到孩子就让宝儿离开了。

“小殊对自己怎么能这么狠!”萧景琰握紧了拳一下下狠狠砸在桌角上。

“殿下!”蒙挚上前一步抓住萧景琰砸到流血的手,“小殊不希望您如此自苦。”

“后来,玄甲部带小殊的棺椁去了拂云寺?还有谁跟着去的?”萧景琰问道。

“黎纲带着江左盟的人护送棺椁,蔺少阁主也跟着去了。”

“那宝儿呢?谁带着宝儿,孩子现在哪里?”萧景琰浓眉锁在了一起。

“拂云寺和梅岭都是苦寒之地,宝儿年幼尚需乳母喂奶,小殊命甄平、飞流护送宝儿回琅琊山了。”

既然宝儿在琅琊阁,昨日蔺晨为何会失信?萧景琰的心中千回百转,疑虑万千。

难道是宝儿或者蔺晨出了什么差池?但以蔺晨在江湖上的威名,不论是他还是他的独子蔺小宝,不管出什么事,消息都会传入京城,自己也会得到消息。

小殊曾说:“等我死了,就让宝儿去见你,做你的生辰礼物。”
可是宝儿没有来,难道小殊还活着?
可是蒙挚明明亲眼看到小殊去世,亲手将小殊装入棺椁。

萧景琰目光灼灼盯着蒙挚,充满血丝的眼眸几乎要喷出火来:“蒙挚,你代本王去一次浮云寺,去看看清楚小殊是不是还在那里!”

蒙挚的脑子有些晕眩,半天才讷讷答道:“上月就收到了玄甲部的邸报,秘族带回小殊遗体,已经葬在重建的王室墓地。我如何能挖开墓地去看小殊是不是在里面?”

一天一夜没有睡觉的萧景琰,思维也陷入了迷乱中,他喃喃自语道:“究竟为何蔺晨不带宝儿来金陵?”

“殿下,那就直接问蔺晨!”

蒙挚的回答点醒了萧景琰,“好,你明天就去琅琊阁,问他宝儿在哪里?不不不……”明明知道宝儿就在琅琊阁又何必问呢,萧景琰思索着:“问小殊是生是死,人在何处?”

“殿下,琅琊阁回答问题是要钱的。”蒙挚面露难色。
萧景琰恨恨答道:“我有。”

三日之后蒙挚来到了琅琊山,刚到门口便被拦住,只得将装着问题的信封交给了琅琊阁的问讯童子。

蔺晨回了琅琊山竟有这样大的阵仗!蒙挚想到萧景琰的嘱托和焦急,只能谦恭地问:
“请问小哥,何时能拿到回复呢?”

童子道:“先生请回,明日此时到这里取定价。”
“我与你们蔺少阁主是朋友……”蒙挚的话尚且没有说完,便被童子笑着打断。

“到这里来问问题的,倒有一大半是我们少阁主的朋友呢。”

蒙挚只得回到山脚找了住处,开始焦急的等待。

阳春三月,琅琊山顶积雪浮云,如同乍暖还寒的早春。
白石崚嶒、藤萝掩映中一条石子小径时隐时现。

转过一弯溪流,但见一带翠障,数楹修舍,三间房舍,两明一暗。

堂室中间摆着一方矮几,一位白衣披发的潇洒青年正盘腿坐在一侧,背倚屏风,手握一卷竹简慢慢翻看。

几案对面跪坐着一位身着宝蓝色衣袍的俊美少年,自向风炉上煽滚了水,便放下手中的蒲扇,
提起小水壶将滚水倒入茶盘中的小茶壶里。

白衣青年抬起头,煞有兴致地看着对面的少年烹茶。被他这一看,少年便紧张起来,拿着水壶的手抖了几抖,虽撒了些茶水出来,也还斟出了两杯七分满的茶。

少年小心翼翼把茶盘推到对面,抬起漂亮的眼睛,似在询问这样泡茶对不对。

白衣青年放下手中书简,用手指捏着杯耳拿起一杯茶凑近鼻端轻轻一嗅,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转身便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屏风一侧,略提高了声音道:“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飞流泡的茶,将就喝吧。”

屏风后面缓缓伸出一只素白纤瘦的手,接过了茶杯。

“这茶泡得如何,你倒是评一评啊!”许久不见回音,蔺晨便提高了嗓门问道。 

只听得屏风后传来幽幽一声:“宝儿睡得正香,莫要吵醒了。” 

蔺晨便压低了声音对飞流道:“你苏哥哥自回了琅琊阁越发的懒了。” 

“在睡觉,不懒。”少年撅着嘴晃了几下身子。 

“宝儿睡,他也睡,宝儿不睡,他还睡。明明已经醒了,偏要天天躺着,不是懒是什么?” 

屏风后面传来懒洋洋的一声“哼”,表示都听到了,但是懒得计较。 

“这西域秘族的解毒秘法还真是怪异,把人弄成这样一副懒骨头。”蔺晨摇头咂舌,一脸不以为然。 

“嗯。别忘了我现在已经是秘族的人了。” 

“哼,你不但是秘族人,你还是秘族的王呢!” 

屏风后传出轻轻一声笑,便不理会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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