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苏] 谁令白衣送酒 53
只待他重披铁衣 （3）
旌旗如浪，战马萧萧，号角嘶鸣，金陵帝都巍峨的城门敞开，大军缓缓出城。
两路援军的高级统帅马上抱拳，向城墙上前来送行的太子与群臣拱手辞行。
初冬的风已有几分凛冽，将梅长苏玉色的披风高高卷起，依然是照夜神驹，白袍银甲，依然是当年跃马长枪少帅丰姿。
描绘着火焰图案的赤焰军旗在他身后时卷时舒，“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赤焰军的口号再次响彻云霄。
梅长苏的唇边露出微笑，他抬起头，目光从送行队列中一掠而过便不再回眸，拨转马头，催动坐骑，跃马扬鞭，消失在滚滚烟尘中。
或许是受惊过度，梁帝于当日清晨突发中风，太子返回时才得到禀告，匆忙入宫查看。梁帝已经全身瘫痪，口不能言，嘴角流涎。太子赶忙到近前告之出征事宜，并命太医好生调养看护。
一旁侍奉梁帝的静贵妃将萧景琰送到大殿外，景琰悄声问母亲：“父皇病势究竟如何？”
静贵妃微微摇头道：“景琰，好好做你的事，为小殊做好后援。陛下与后宫再不必你来操心。”
萧景琰望着母亲冷静又带着悲凉的脸庞，轻声道：“母亲不必担心，小殊和蒙挚一起不会有事的。”
静贵妃打断了他：“芷萝宫的暖房已让内廷司全部拆除，命他们原地移栽白梅。再过三个月，景琰便可以陪母妃一起赏梅。”
北燕前线的战报最先传回金陵，两战告捷。北燕国内又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不久，被梅长苏扶持上位的六皇子监国，随即软禁了七皇子。大渝和北燕的联盟不攻自破，北燕主帅拓跋昊被敕令退兵，并因与七皇子秘谋夺嫡被削去爵位和兵权。
收到蔺晨从北燕都城飞鸽传回的亲笔书信，萧景琰进一步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为奠定这场北燕胜局，梅长苏早在出征前就开始谋划。
但萧景琰心里很清楚，对大渝绝不会这样轻松取胜。大渝人尚武善骑射，自大梁国最善战的赤焰军全军被灭后，再没有一支军队有把握安守北境防线。渝梁两国之间征战绵延百年，有着血海深仇。近数十年的交战则背后都有西域秘族插手，数次出战大梁打着为武安后裔争回半壁江山的旗号。当年赤焰主帅林燮因武安后裔身份，为梁帝所忌，致最后大败大渝军却惨遭自己人冤杀。林殊对萧景琰坦诚了这次坚持出征的原因，除了保疆卫民，还要承担起武安后裔的责任。
萧景琰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讨论出战大渝，林殊对他说：
“武安污名不除，西域秘族总有借口伺机而动，大梁终无宁日。这是属于我林殊的责任。”“景琰，如果这次我能剪除西域秘族背后力量，为武安皇妃和武安血脉正名之事就拜托殿下了。”
数日之后，蒙挚部的先头部队日夜兼程抵达汉州，在此与大渝军队遭遇。
大渝军本是以逸待劳，而且根据他们以往的经验，梁军最为畏惧的就是近身搏斗，如果击破前军，往往一溃千里。
渝军很快就发动冲锋，战斗顺利的超乎想象。刚刚冲锋到阵前，梁军的队形自己混乱起来。此时，交战双方都听到了一个响亮的号令：“布阵！”
一种怪异的阵型出现在大渝 军队眼前。梁军以十一人为一组集结为阵，十一人中有一个队长，其余十人组成四道由盾牌兵、狼筅兵，长矛兵，短刀手互相配合互相掩护的攻击线。
大渝军队冲杀未久就被标枪、长矛杀死大半，大渝军全线溃败，此役大梁军队收复合州、旭州。
本来这样短的时间是不可能训练士兵排阵，好在江左盟本为赤焰幸存旧部所化，这个“鸳鸯阵”操演多时。梅长苏将江左门人化整为零排入大军，作为布阵队长，分组操演。再加上此阵简单易行又正好是针对大渝军的战法，是以首战大捷。
但林殊多年的军事素养告诉他，战事并未那么简单。大渝此次进犯规模达十万之众，经过周密的组织集结，进展不可能如此顺利。
他的预感是正确的，这确实是一个诱敌陷阱，当蒙挚率部抵达合州的同时，大渝主力已经在向雍州方向挺近，准备偷袭。
雍州空虚，最重要的是雍州是最大的补给仓库，存放了大量粮草和箭矢。原来的驻军被原尚阳军主帅调往前线死伤殆尽，此刻若雍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主帅蒙挚焦急，将领们也紧张，纷纷请战希望立刻回援雍州。然而梅长苏却十分镇定，微微一笑对蒙挚道：“诸位放心，援军到达之前，雍州不会失陷。”
梅长苏的自信源于他对萧景琰的信任，也源于他对聂锋的信心。北燕战事初定后，萧景琰即令保留六万大军北燕边境驻防，疾风将军聂锋率一万精锐驰援雍州。
果然聂锋的一万援军率先进了雍州，当大渝主力部队到达时发现雍州并非空城，时不时有箭矢射出来。于是他们在城外扎营，准备来日攻城，但第二天蒙挚带领的大部队就到了。
梅长苏意识到，大渝主力之所以急于攻取雍州是因为补给不足，急欲获得雍州的粮草。另派一路人马率兵越过梅岭东进守住山口，切断了大渝军的补给粮道。
又过五日，雍州一役的捷报送到了太子萧景琰的手中，蒙挚的战报是这样写的：以数万之众，堂堂正正，彼来我往，短兵相接，折渝兵三万。
萧景琰知道这句话一定是林殊说的。当年二人研读《孙子兵法》，林殊对于“敌人气焰嚣张则虚而避之，勿击堂堂之阵”颇不以为然，他说：“越是气焰嚣张，越要把他打服，堂堂正正，彼来我往，短兵相接。”
接下来追击敌军大部的战报如出一辙，蒙挚写道：“渝孤军三万退至坪林，我军擂鼓追逐，破敌万余。”当年林殊对景琰说：“保持队形，注意警戒，放心去追。”而兵法云：“诈败之敌，勿追击。”
萧景琰明白，林殊这次是要以正面对战的方式完败大渝军队，以树大梁国威，立武安战神之威。
大梁与大渝的边境本以黄河和渭河为界，大梁驻防一向在黄河、渭河以南。将大渝军队逐过黄河即算完胜，但萧景琰收到的最后一次战报令他大吃一惊：大渝折兵六万退回本国，梁军将北境防线越过了黄河以北三百里。在黄河北岸筑起三座受降城，断绝大渝南侵之路。
萧景琰知道，防线北迁并非林殊今日才有的设想，十几年前他们就讨论过这种可能性。黄河以北的渝梁边境地带有大片滩涂和戈壁，并不适合梁人居住，但若能筑城以守，相当于在两国之间增加了缓冲地带。囿于当年局势和兵力，这个想法并没有最终成形并提交到林帅和祁王那里。
而今天的这场战役相当于将大梁疆土外扩了三百里，是与大渝交战以来空前绝后的胜局。
萧景琰固然为林殊的惊才绝艳自豪，他心中更隐隐感到这是小殊的绝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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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赤焰军口号出自《孙子兵法》
2、鸳鸯阵阵法参考《明史》戚继光部分和《明朝那些事儿》。
3、雍州和北境防线北迁战例参考《左传》和《百战奇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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