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他年江左仰遗风,会有白衣来送酒

【靖苏】白衣送酒 40 出将入阁(下)

“苏哥哥什么时候开始疼的?”萧景琰怕飞流回答不出,又换个问法,“上午苏哥哥在干什么?”

“写字,遗书!”

萧景琰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他努力镇定下来,接着问飞流。

“你是说这里有棵药草,能救苏哥哥吗?”

“是。”少年急切地点头。

“谁让你来的?”

“蔺晨哥哥,晏大夫。”

 

恰在此事,静贵妃走了进来。她在门外听到景琰与一个少年的对话声,便命侍女在外面等候。

“景琰,出什么事情了?”

“母妃,他就是飞流,要找一株药草。”

“这孩子在找什么药草?”

“晏大夫让飞流来取上次在这里看到的一株药草。飞流,是不是?”

飞流用力点着头,用手指着一处地方,“这里,不见了,晏大夫,看到。”

“飞流是说,上次和晏大夫在这个位置看到的一株药草,现在不见了。母亲知道在哪里吗?”

静妃娘娘马上就明白了:“小殊是要生产了吗?”

“应该是的。恐怕早上就情形不好。”萧景琰想起遗书两个字,心中刺痛。

“苏哥哥,疼,写遗书,救他。”飞流还在努力地解释。

“我知道了,是慎火草,你们跟我来。”静妃走得飞快,同时对景琰解释着。

“此草本生于岭南烟瘴之地,喜阴暗湿热,金陵的炎夏光照太强,我给它换了个地方。”

静妃拿起铜剪,将整株鲜翠欲滴的慎火草剪了下来,放在一个玉瓶中,递给萧景琰。

“景琰,你立刻把药送过去。告诉晏大夫,此草栽于重阳当日,附于吴地茱萸,鲜品绞汁入药,功效抵十倍。”

 

梅长苏靠在蔺晨怀中,气息奄奄,晦暗的脸上笼罩着死亡的气息。

“飞流马上就回来了。有了慎火草护住心脉,你才有命喝催产汤。”

“振作一点!”蔺晨在他耳边吼道。

 

“蔺阁主,飞流把药取回来了,已经送到晏大夫那里!”黎纲惊喜地叫道。

“太子殿下!您怎么也来了?”黎纲和甄平的声音。

“苏先生怎样了?我去看看他。”萧景琰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

 

梅长苏忽然睁开了眼睛,“别让他进来,蔺晨,拦住他。”

“见不得他的眼泪,让他走。”

恰在此时,门一开,晏大夫将绞入慎火草的催产汤端了进来。

“把信给他。”梅长苏艰难地一指书桌。

“让飞流把他扔出去!”梅长苏声音嘶哑。

“遗书签谁的名?算了,问你也没用。”蔺晨无奈地放开为他护心脉的双手,走到书桌前,提笔胡乱签了个名字,卷起这摞文稿出了门。

梅长苏的手早已抖得拿不住药碗,他就着老大夫的手一口气把药喝光。躺回枕上默默积蓄力量等待药力生效。

 

蔺晨关上房门,迎上正走过来的萧景琰。

“太子殿下,新婚大喜啊!”蔺晨看着萧景琰一身大红的喜袍,微微躬身行礼。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太子殿下不陪太子妃,到这里来做什么?”蔺晨阴阳怪气地笑道。

“长苏他现在怎样了?我要进去看他。”萧景琰不理会蔺晨的嘲讽。

蔺晨拦住了他的去路,“萧景琰,你若为他好,就不要进去。”

“我只想陪着他。”他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

蔺晨冷冷道:“太子殿下可知道,他此刻的样子,最不想被你看到!”

“这遗书是给你的!”蔺晨将那卷遗书塞到萧景琰手中。

 

就在此时,房内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悲鸣,如负伤垂死野兽的哀嚎,一声之后再无声息。

那哀鸣震惊了院中的蔺晨、萧景琰,也惊到了梅长苏自己。他眼角憋得通红,死死咬紧牙关,连喘息的声音都在颤抖,却再不出一声。

蔺晨冲着院中帮众怒喝一声:“用内力,齐颂帮规!”

对飞流喊:“把这家伙扔墙外去!”他一转身冲进了卧房,把梅长苏抱紧在怀里,将内息源源不断地注入他体内。

 

飞流抓住萧景琰纵上了墙头,但并没有把他扔到墙外去。

他茫然地坐在墙顶,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洞不知所措,苏哥哥濒死的哀鸣吓坏了他。他看着腰背笔直表情冷峻坐在旁边的萧景琰,想从他身上汲取一些希望——水牛也是可以救苏哥哥的人啊!
萧景琰的心早已疼痛纠结成了一团,该有多么痛苦,骄傲好胜的小殊,冷静自持的先生才会发出那样的惨呼。他察觉到了飞流的惊慌无助,默默伸过手去握住了少年的手,“苏哥哥一定会没事”他安慰飞流也在安慰自己,飞流主动靠在他宽厚结实的肩上。

几乎在蔺晨冲进房间的一瞬间,在萧景琰被扔上院墙的一瞬间,江左盟的帮众们一起用尽十分的内力嘶吼起帮规来。
……上报家国兮下救黔首,铁骨不屈兮情义千秋……

那声音震得近处的人耳中嗡嗡鸣响,震得整座苏宅如鼓乐钟磬齐鸣。

只有四句的江左盟帮规,被他们以真气灌注反复吟诵,声彻云霄的和声似黄钟大吕,又似梵音四起网成结界,将整个苏宅护卫其中。

萧景琰想,此刻便是黑白无常也无法走进这个宅院,无法将他亲爱的人捉走。

于是他也张口一遍一遍诵背这四句帮规,他念着念着记忆就忽然复苏了——哪个江湖帮派会有这样的帮规?这分明是小殊当年为赤羽营所作的军歌。这军歌做出时间不长,还没有传唱开部队就开赴大渝战场了。

他的苏先生,他的小殊正是这样一位铁骨铮铮、傲然不屈的军人。他经历的人生磨难太多,现在正进行一场最惨烈的战役。他不愿让战友看到他挣扎呻吟的惨状,他不肯以脆弱狼狈的模样示人。

既然不能进去握着他的手,与他一起分担痛苦携手拒敌,那就让他萧景琰在这里为他吟唱战歌擂鼓助威吧!

他抓住飞流的手,紧盯着不远处灯烛齐明,人影忙乱的房间,那是小殊孤军奋战的战场。

他与所有人一起反复吟诵,用发自内心的梵音护卫他们共同爱重的人,直到声音嘶哑、汗透衣袍。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上报家国兮下救黔首 ,铁骨不屈兮情义千秋

几乎在一瞬间,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整个苏宅鸦雀无闻,整个金陵似空无一人,

茫茫太虚浩淼宇宙,万物皆空。  

梵音筑就的结界悄然融化在皎洁的月光里,庭院静谧得仿佛能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

合欢花暗香浮动,就在此刻,凉爽夜风送来了——

一声娇弱的婴儿啼哭。

 

这一刻,萧景琰的泪水还是滚滚落下,虽然小殊说不要看到他的泪水。

他和小殊的孩子,和苏先生的孩子,这世上最珍贵的孩子!

在苏先生一遍一遍的重申下,萧景琰早已在心中认同,杀戮功臣自私狭隘的萧氏皇族不配拥有这样好的孩子。这是百年帅府的传人,是大梁战神的后裔,是萧景琰要用一生去保护去疼爱的珍宝!

 

“黎纲,怎么都不背帮规了。”梅长苏从短暂的昏睡中醒来,气息羸弱,嘴唇微动,话音几不可闻。

“宗主,您不是已经……”黎纲眼圈通红,话没说完就哽住了。

“笨蛋,你们这一停,外面不就知道了。”梅长苏的责备,若不附耳过来几乎听不清。

黎纲听他莫名其妙的责怪,心中反而高兴,知道宗主这是过了一劫。

蔺晨抱着个小小襁褓走进来,“长苏啊,命都被你吓掉了半条。外面哪知道他们这一停,倒是你生了,还是你死了。”

虽然早已习惯蔺晨的口无遮拦,黎纲还是被这不敬苍天鬼神的话,惊得面如土色。

梅长苏倒是不在乎,他费力地弯起嘴角做出一个笑:“生死,都是人生必然,让我看看宝儿。”

蔺晨把襁褓凑过来,却是一个红彤彤皱巴巴的婴儿,乌黑的胎发,肿起的眼睛闭着,眼线长长的,想来应是个大眼睛的孩子。

“好丑,像你蔺晨。”梅长苏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好,像我。以后你别想让他喊你爹。”蔺晨抱起婴儿递给乳母。

“他们都走了吗?”梅长苏颤巍巍的声音。

“谁?扔到墙外面的人?不知道,大概还在墙外站着呢。”

“我要睡会儿。你看着办吧。”

梅长苏是真的太累了,闭上眼就睡着了。

 

萧景琰和飞流已从墙头跳了下来。

“太子殿下,”蔺晨的声音一点恭敬的意思也没有,“想不想看看我儿子?”

“小殊,长苏他怎样了?”

“睡着了。等会儿你去看看吧,估计一时醒不了。”

萧景琰小心翼翼抱起初生的婴儿,死死咬住嘴唇,怕自己一出声不是大哭就是大笑。

“刚才长苏说长的像我,太子殿下以为呢?”

“不像你。还是像,像小殊。”

蔺晨忽然靠近,低声道:“我劝你,不要一会儿小殊,一会儿先生,一会儿长苏的叫他。”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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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 江左盟的帮规是根据“戚家军”军歌改编的。我查了一些帮派的帮规,完全不符合宗主的审美。既然江左盟是赤焰旧部组建的,用军歌代替帮规,用不那么江湖气的帮规也符合常理吧。反正宗主很任性,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阅读理解:

把你喜欢的地方告诉我就可以了。

(大家都说题太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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